张坤 2023级历史师范班
引言
本文主要讲解了“物哀”的起源,发展以及在文学影视方面的体现。由于笔者文字功底与知识范围有限,内容或有不完全或有矛盾,请多包涵。
物哀的起源
日本国土狭长,跨纬度大,气候多变且受季风影响,常年被浓雾和烟霭覆盖,因此光被藏在烟雾后面,朦朦胧胧的,显得变化莫测,再加上常年的台风,海啸,地震等,日本人看到的自然万物都是美在瞬间消失的样子,纵使心中波涛汹涌感慨万千,透露出的也只有眼神中似有若无的哀伤和微蹙的眉头。由此“世事无常”这个观念开始在日本人脑中形成发展,再加上佛教的传入,无常观以及生死轮回观点的更新发展,物哀思想由此产生。
落樱,残月,花蕾,三者可谓日本国民精神之支柱,日本近乎所有文学作品都有三者的身影,且占有一定比例。这三者带给人们最直观的感觉便是凋零的美,对世事无常的悲哀,对,这便是物哀文化的精髓。这三者也是“物”的典型
物哀文化的提出以及基本理解
物哀文化首先是由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家本居宣长提出的。“物哀”,在中文语境下很容易被定义为“物的悲哀”,即一种悲哀的情绪,这是对“物哀”文化的极其片面的认识,所谓物哀,其基本释义是“对自然之物而自然流露的情感”。“物”是客观事物,是认识所感知的对象,“哀”则是认识感知的主体感情的主体,“物哀”便是是二者相互吻合所产生的一种和谐的细腻,柔美,沉静,直观,是“我”与“物”所产生的共鸣。
物哀文化的发展阶段
在平安时代之前,“物哀”这个概念尚不存在,但早期的“哀”已形成。“哀”大致可以理解为我们古代的“啊,兮”等,表达对自然事物所流露的情感的感叹。此前,“哀”大多用汉字标记为“阿波礼”。根据平安时代的学者斋藤广成在《古语拾遗》中记载:“当此之时,上天初晴,众俱相见,面皆明白,相与称曰‘阿波礼’,言天晴也......”这里就是说黑暗褪去,天空晴朗了,众神面庞都变得很清晰了,于是高兴地大喊“阿波礼,阿波礼”。此处的“阿波礼”便是最早的“哀”。
到了平安时代,由于《源氏物语》的出现,“哀”发展成“物哀”,“阿波礼”开始流行于社会,它的词性不再仅局限于感叹词,而发展为动词,形容词,内涵也得到极大地拓展。这个时代“物哀”观念正式形成并发展,且多用来指和谐沉静的美感。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代的物哀多体现在感慨于世事无常,生老病死以及男女禁忌之间。
再往后便是明治维新之后的时代,其代表便是川端康成的《雪国》《伊豆的舞女》,三岛由纪夫的《春雪》《奔马》《晓寺》《天人五衰》以及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等等,这一时代的物哀继承了前代物哀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同时以细腻的文笔增添了对景物如梦似幻的描写,使得物哀美学臻于成熟。
物哀美学在日本文学以及影视方面的体现
我以《雪国》《秒速五厘米》《情书》三部作品娓娓道来(这三部作品我都读了or看了三遍及以上,且对我影响十分深刻)
第一部,《雪国》
《雪国》这部作品可谓“物哀”美学的典型代表。以叶渭渠先生将物哀美学分为三个层次解读:第一层是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第二层是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包括天下大事的咏叹;第三层则属观照性的,它是对自然物的感动,尤其是季节带来的无常感,即对自然美的心。
第一层是对人的感动
“从男女间的恋情出发来表现悲哀思想”,这是日本古典文学传统,雪国主要叙述了岛国,驹子,叶子,行男四人之间复杂的恋情关系,身家富裕且迷恋虚幻美的岛村爱慕着朴素却又过分美丽的叶子,叶子一心甘愿陪着行将就木的行男,而行男心里只有驹子,驹子却又只挂念着岛村。驹子和叶子在岛村心里起初都是十分美丽的存在,但驹子的“艺伎”身份配不上岛村,而岛村自身又觉得圣洁的叶子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雪国》的故事并不完整,以叶子的死而结束,以后岛村和驹子的感情线我们也无处得知。不过肯定的一点是,川端康成笔下的男女恋情是徒增悲哀的结果,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始终是以感伤为基调,贯穿着“徒劳”“虚无”,呈现出一种感情的“悲哀”美。
第二层对世相的感动
《雪国》整部作品都是在偏僻乡村发生的,但川端康成创作《雪图》时,日本军国主义正进行疯狂的侵略战争,他将对现实的无力感寄托在虚幻的雪国中,将现实抽象化,并对反复用“徒劳”一词,通过虚实相生的艺术形象巧妙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正如日本评论家岛崎秀树说:“川端康成对军国主义是消极抵抗,《雪国》便是例子”
第三层对大自然的感动
且看《雪国》的景色描写:“没有月亮,满天星斗,多的令人难以置信。星辰闪闪竞耀,好像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远,夜色也越来越深沉。县界的山峦已经层次不清,显得更加黑苍苍的,沉重地垂在星空的边际。这是一片清寒,静谧的和谐气氛。”,靠着直观的感官感觉而生发的情感是“物哀”的前提,而形成真正的物哀,是要靠着情绪和想象力去感知自然,自然而然地流露一种无常的哀感和美感。我们可以从这段中深刻体会到岛村的哀愁,这种哀愁借助着繁星表达的更为明显。
《雪国》的自然景致十分唯美,寂静山村,山头,原野,月色,繁星,冬夜,雪等等等,这些景物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唯美的伤感。
于川端康成而言,这世间自然万物都是洁净的,是美的空灵的,人物都是透明的幻像,并不真实存在,是虚无的,而景物却是现实的映射,两者消融在一起,勾勒了一个足够虚无美丽而又超脱人世的世界。
第二部《秒速五厘米》
人终究会为不可得之物而困扰一生。是的,秒速五厘米为我们展现了那些人生中无可救药的美丽哀愁与残忍现实。
动漫前半段叫作桜花抄,以樱花为主要意象,两人相遇樱花盛开,樱花落地的速度比喻两人不断的错过,最终樱花凋零,曲终人散。“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那我要以什么样的速度去追赶,才可以和你再次相遇?”
是的,第一篇的最高潮在于二人分别后短暂的相遇。整整二十分钟的铺垫,只为了那四分钟的相遇,那一瞬间,贵树领悟了等待的意义,冥冥之中相信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是秒五的主题从来不是爱情,而是孤独。
动漫的中间段叫作宇航员,这也正是这部动漫的精髓所在。宇航员搭乘火箭飞往太空,真是一场令人难以想象的孤独旅行啊!独自在黑夜中前行,连一个氢原子也难以遇见。随着两人失去联系方式,贵树越来越难以分清他到底是否还存留着对明里的爱,他明白花苗对他的爱,可是明里是一道跨不去的槛,因此他只能温柔的拒绝,并在备忘录里日复一日的写着他想要对明里分享的事。感情越来越淡,到最后只化为了执念,这份执念使贵树越来越麻木,越来越难以释怀。
动漫的后半段就叫做秒速五厘米,多年后,贵树与明里相遇在街上,两人回眸之际,飞驰而来的火车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火车过去,明里消失,贵树也懂得了明里早已开启了新的生活,即使今日再次相遇,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是的,樱花下落的速度未尝不能理解为贵树忘却明里,开启新生活的速度呢?速度如此缓慢,却又不得不落到地面!
这种对现实的无力感,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正是物哀美学最典型的体现。
第三部《情书》
《情书》是以两位女主人公的视角串起,写就了一个忧伤,唯美,温情的故事。渡边博子的恋人藤井树因山难去世,在三周年的祭奠日上,博子因偶然看到了藤井树在国中时候的住址,试探着写出一封寄有自己无处排泄的思念之情的信。巧合的是,信传到了女藤井树的手中,二人不断往来书信,故事也徐徐展开。原来,男藤井树在国中时期暗恋着女藤井树,却迟迟不敢表白,转学之后,他选择了长相与女藤井树酷似的渡边博子表白。在电影结尾,女藤井树被一群女学生包围,她们将男藤井树曾经给女主写的卡片送给女主,“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我喜欢的围裙,上下没有一个兜。”——为了证明你爱过我,我找寻了青春所有的记忆。最后落得一个遗憾,然而我懂得生活往下走的规律;围裙是我此时的代名词,再也没有装下你的可能。这便是情书大致情节。
整部电影没有什么波澜起伏的情节,十分平缓,通过对往事零散的叙述,穿插着现实与回忆的联系,令人动容。电影中透露出的淡淡忧伤,哀婉思绪令人动容。
物哀在影中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简约之美,死亡之美。
简约之美:在电影的开头,博子身着黑衣躺在白雪中,双目紧闭,停止呼吸,像尸体一般,任雪花飘落在身上,一阵深呼吸打破了这般静谧。镜头转换,博子向远端走去,茫茫白雪中只中间黑色一点。令人不禁想起中学时期学过的湖心亭看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回到电影,整个画面几乎以黑白两色为主,十分简约,呈现出圣洁,纯净,高雅之感,也透露出博子本人内心深处淡淡忧伤。
死亡之美:在电影中一共有两处死亡描写,但值得一提的是,导演有意淡化死亡,使其显得不再那么悲壮,而比较自然,恬静。我在此只谈一处,毕竟另一处男藤井树的死亡在网上还是有很大的讨论度的。
第二处场景,女藤井树在空旷的雪地上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到了一只冻死的蜻蜓,眼泪无声滑落,转头对妈妈说:“爸爸真的死了吗”。这是一个看来十分平静的画面,但仔细端详,平静背后蕴藏的是风起云涌的悲哀。正如前言,日本人面对自然事物转瞬即逝,内心即使骇浪惊涛,仍面如止水,所透露的仅仅只有眼神的哀伤以及紧蹙的眉头。
总结
美好的事物总是易于消逝的,“物哀”就是日本人对于这种感受总结出来的一种至真至纯(不可说至善,因为“物哀”在另一个方面是违反道德的,举个例子,《源氏物语》中的种种“哀”情都是男女在不道德的前提下产生的),只可意会的“伤感”。从文中读到的,我所叙述的“物哀”可能会很淡很淡,甚至于不知所云。是的,真正的“物哀”永远只有你自己去体会,遇到应该感动之事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