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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傅斯年《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时间:2020-08-05 作者: 点击:[]

浅析傅斯年《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温健

(青岛大学历史学院2017级历史班)

摘要:傅斯年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古典文学家,教育家,学术领导人。是救亡图存运动中重要的学生领袖、赫赫有名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创办者与奠基人。其一生最大的成就在于一手创办了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所,领导众多学者在艰苦条件下投身历史研究,留下了许多宝贵的史学理论与不朽的史学成果。傅斯年本人幼年即受传统学问熏陶,青年又留学海外,故其本人的史学思想具有独特性。在史语所成立之初,傅斯年曾作《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宣传自己的史学思想。对《旨趣》一文进行研究分析,有利于我们理清傅斯年先生治史理论与方法体系,探寻合理性、优越性等以资借鉴。

关键词:傅斯年,历史语言研究所,史学,语言学,史料学

一、 傅斯年生平

傅斯年(1896.3.26-1950.12.20),山东聊城人,初字梦簪,字孟真。1896年出生于山东聊城一个举人之家,其先祖傅以渐,是清代顺治年间的首任状元,由此聊城傅氏成为鲁西望族,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傅斯年从小勤于学业,进入北京大学学习,期间新文化运动兴盛,傅斯年曾著《文学革新申义》以响应胡适《文学改良刍议》,提倡白话文。

1918年夏,国内民主与科学思潮兴盛,傅斯年与好友罗家伦共同创建新潮社,创办《新潮》月刊,提倡新文化,影响颇广,傅斯年由此开始展现统治才华,成为北大学生会领袖之一。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傅斯年曾担任游行总指挥,积极参与学生运动。也正是在这一年夏天,傅斯年大学毕业后考取庚子赔款公费留学生,留学欧洲,先后在英国爱丁堡大学、伦敦大学、柏林大学求学,得到渊博丰厚的知识储备,成为留学生中的翘楚。

1926年冬,傅斯年应中山大学之聘回国,任中山大学教授,文学院长,兼任中国文学和史学两系主任。同年在中山大学创立语言历史研究所,任所长。1928年,中央研究院宣布成立。傅斯年受所长蔡元培聘请,筹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同年底,历史语言所成立,傅斯年任专职研究员兼所长,创办《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在此刊第一本第一分册上发表了《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成为史语所成立的宣言。

此后遭逢国内动乱,傅斯年一直活跃于政界和学界,先后掌管过西南联大、北京大学以及台湾大学,培养出了大批优秀人才,对于政界也有一定影响。晚年的傅斯年身体肥胖,并患有高血压,情绪容易激动。1950年12月20日上午,傅斯年在台湾省议会答复教育行政质询时,突患脑溢血逝世,享年55岁,葬于台湾大学校园,后嗣有傅仁轨等人。

二、中研院史语所与傅斯年

傅斯年先生在教育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桃李满天下,历来为学界所敬重。在史学领域,傅先生担任历史语言所所长二十三年,团结了一大批著名学者入史语所领导研究工作,如陈寅恪、赵元任、李方桂、罗常培、李济、董作宾、梁思永等人,在傅斯年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他们一方面继承了乾嘉学派治学精神,一方面汲取了包括西方近代新史学、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在内的研究方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从1927年初创到1937年的十年间是史语所的鼎盛时期,大量的史学人才在傅斯年等人的号召下进入史语所,如陈槃、石璋如、丁声树、胡厚宣、夏鼐、周一良、高去寻、全汉升、邓广铭、张政烺、傅乐焕、张琨、逯钦立、周法高、严耕望等等。

在傅斯年的影响下,史语所学者们或多或少继承了他严谨的重材料、重考证的学风。在职期间,傅斯年组织了第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殷墟甲骨发掘,大大推动了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和对商代历史的研究;将明清大库的档案资料争取到史语所并组织专人整理,使史学界对于明清史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历史研究方法方面,傅斯年重视考古材料在历史研究中的作用,摆脱故纸堆的束缚,同时注意将语言学等其他学科的观点方法运用到历史研究中,傅斯年的这些观点,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中都有体现。

三、《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不仅仅是史语所成立以告天下的宣言,更是傅斯年本人对历史学的看法和治史主张的集合,在中国史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通读下来,全篇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解释了何谓历史学与语言学,提出其著名观点“史学便是史料学”。傅斯年回顾了自西汉史家司马迁起中国史学与语言学的发展,指出中国古代也已经有不少史家作出了推陈出新的努力,开端虽好,然而到了近代却因为不善于学习西方的先进工具方法而导致反落后于西方,傅斯年对此表示惋惜。第二部分是傅斯年就第一部分出现的情况,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在中国的历史学和语言学开了一个好的端绪以后,不能随时发展,到了现在这样落后呢?”通过举例,傅斯年总结了三点原因:凡能直接研究材料,便进步,凡间接地研究前人所研究创造之体系,而不繁丰细密的参照包含的事实,便退步;凡一种学问能扩张它研究的材料便进步,不能的便退步;凡一种学问能扩充它作研究时应用的工具的,则进步;不能的,则退步。这三条标准简要而充分地体现了傅斯年的严谨求实的治史思想。也正是因为国内史学界的观念落后、思想混乱,许多宝贵的资料无法得到充分利用,史语所才会应运而生。

第三部分,傅斯年就当前史学界的情况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第一是保持顾炎武、阎若璩的遗训,而这并不是让我们盲目的崇拜于权威,而是因为这些学者有着超脱其所处时代的近代治史方法,值得今人学习参考。照着材料的数量提出新的史学成果,利用和扩张新材料、发现解决新问题、进而完善和提高方法,这是一条无可置疑的正确路途;第二是扩张研究的材料;第三则是扩张研究的工具。傅先生对于史料的重视程度是极深的。三条解决方法其实殊途同归,历史学、语言学的一切都围绕于史料,傅斯年进而得出,近代历史学就是史料学。第四部分,傅斯年详细的对史语所的工作规划进行了安排,他明确地指出,闭门造车不利于学术的发展,只有集体协作、集思广益才能使学术进步。由此,在傅斯年的领导下,史语所的发展蒸蒸日上,殷墟发掘、清史整理……创造出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史学真正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新时期。

四、“史学便是史料学”

从宏观视野看,20世纪上半期,西方史学已开始了从兰克式的传统史学向新史学过渡。中国史学也正面临着一场深刻变革,国内史学界流派复杂,部分学者固守以中国经学为基础的传统史学;梁启超、夏曾佑等人则倡导以社会史、民众史为主体,以社会科学为辅助方法的“新史学”;在现代科学观念、中国传统学问、西方汉学的相互影响作用下,又产生了植根乾嘉、外接西学的“新汉学”。从《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来看,基于当时历史学和语言学在欧洲的兴起,国内一些史学家在历史研究仍局限于旧材料旧理论,以致停滞不前、难有创新突破的情况,傅斯年在创所之初就写下了自己成立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初衷和工作的旨趣,表达他自己对历史学的看法和自己所坚持的治史主张,就是为了破除旧规,引领中国史学走上新的道路。

傅斯年在德国柏林大学求学时,受到兰克史学的深刻影响。兰克学派历来有重视史料的传统,兰克本人也指出,史家撰史必须掌握第一手资料,只有凭借可靠的材料,才能写出真正的历史。这一理论也被后来的实证主义史家奉为经典,在史学界中影响很大。傅斯年服膺于兰克学派的主张,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中引入了兰克所标榜的“史学旨趣”概念,进而明确提出“史学便是史料学”。傅斯年不遗余力的宣扬这一观点,如在《史学与史料》发刊词中指出:“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利用自然科学供给我们的一切工具,整理一切可逢着的史料”、“坚实的事实,只能得之于最下层的史料之中”,又在《史学导论》中指出:“史料的发现,足以促成史学的进步,而史学之进步,最赖史料之增加”。傅斯年最有名的治学名言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由此可见,傅斯年本人“中国的兰克”称号,确有道理。但在此基础上,傅斯年的突破在于结合了中国史学界发展的实际,从而使他的理论能够很好地发挥除旧更新的作用。

研究“史学便是史料学”这一理论,不能简单的流于表面意义。“史学便是史料学”的提出有其学术渊源和时代背景,并不是简单地将史学和史料学画上等号,傅斯年的用意在于强调史料对于史学研究的重要性,研究历史应从史料入手,以史料为中心,传达一种重视史料的态度,而并非是在强调史料学的独尊地位。至于此理论是否过于片面、是否合理,仍然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虽然实证主义史学的时代已经过去,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时代已经到来。但是对于任何历史研究来说,史料依旧是最重要的工具,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就如科林伍德“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克罗齐“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理论,我们也不能简单的给予肯定或否定。理论界本来就是百家争鸣的,没有完全合理的理论,研究历史便应当博采百家,取精华而去糟粕,如何汲取史家的理论精华能为今日所用,才是我们应当关注的头等问题。

五、“天下英雄独使君”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傅斯年是一个特别的“自由主义者”。他纠缠于政治,却又刚介正直,固守民族大义,对看不惯的卑劣行为嗤之以鼻;他领导学界统筹各方,却因脾气暴躁、独断专行而多受诋毁。他说了许多看似断章取义、容易被误解的话,但学界的学者们,却都知道他的苦心孤诣。史语所的人私下里称他为“傅老虎”,但都服他、尊敬他。他对学问严谨,对有真才实学的学者付以真心,如他与陈寅恪、梁思成的交游。对曾经帮助过影响过自己的人,亦不忘旧。抛去成见,耿直狷介、嫉恶如仇、雄才独断的性格,造就了独一无二的、有风骨、有气节的性情中人傅斯年,他的史学成就值得我们后人用心体会学习。胡适一生与傅斯年关系密切,他的一席话大概最能概括傅斯年其人,即:

“人间一个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记忆力最强,理解力也最强。他能做最细密的绣花针工夫,他又有最大胆的大刀阔斧本领。他是最能做学问的学人,同时他又是最能办事、最有组织才干的天生领袖人物。他的情感是最有热力,往往带有爆炸性的;同时,他又是最温柔、最富于理智、最有条理的一个可爱可亲的人。这都是人世最难得合并在一个人身上的才性,而我们的孟真确能一身兼有这些最难兼有的品性与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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